孙大人本也对田春珠突然的狂妄心生不喜，此刻见她一副风轻云淡成竹在胸的样子，突然觉得有些异样，神思一动，鬼使神差地竟然说道：“那王举子就跟这丫头比划比划吧！”
王柯不敢置信地望着孙大人，眼底的羞愤掩饰不住。
孙大人一顿，后知后觉意识到此举对王柯的羞辱之意，堂堂举子居然要跟个从未进学的乡野丫头比试学问，简直羞煞天下读书人的尊严。
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，他也不好当下收回，想了想，竭力回缓道：“圣人曰有教无类，我等读书人当以教化众生知礼懂礼为己任，王举人今日也小试牛刀，好好教教这孩子恭谨谦和。”
王柯羞愤难堪，但孙大人话赶话说到这地步，再推脱下去就有拂人脸面的嫌疑，只得咬着牙，勉强笑道：“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田春珠见他接话，又道：“我跟你比划的是我义兄买到的书，其他书我没看过，所以我也不可能知道内容。你要跟我比，只能比我知晓的。”
王柯气得捏紧了桌下的拳头，冷冷道：“那你义兄都有什么书？”
田春珠撩起眼皮，慢吞吞道：“经史子集外加《算经十书》，还有《齐民要术》、《孙子兵法》，我都行，你挑一个。”
这话一出，全场都安静了下来。
众人几乎震惊地望着院中漫不经心的小小身影，她竟不知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吗？
就单单一个经史子集，多少学子寒窗数十载都不敢妄言自己精通，也让多少学子望书兴叹生出颓丧退却之意来，她竟以这样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轻慢语气说自己熟稔？
这哪里是单一个狂妄能概论的？
这简直是不将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放在眼中！
这不知死活的丫头！
在场大多都读过书，也多数都自诩为读书人，当下都被她冒犯到了。
孙大人面露不喜，此刻已经不是王举子跟这丫头的较量，而是读书人的清誉与付出被亵渎，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“既然你都熟读百家，那本官来考考你。‘夫唯不可识，故强为之容’下一句是什么？”
田春珠启唇，丝毫没有停顿道：“‘豫若冬涉川，犹若畏四邻，俨若客，涣若冰将释，敦若朴，浑若浊，旷若谷。’”
孙大人不置可否，接着问：“‘今至大为攻国，则弗知非，从而誉之，谓之义。’这句出自何处？”
“此句出自《墨子》卷五，‘非攻上’第十七章。”
孙大人点点头，微微垂下眼，想了片刻道：“‘小人同而不和’上句为何？”
田春珠眨眨眼，顿了顿道：“‘君子和而不同，小人同而不和’，子路问政于圣人。”
到了此刻，众人终于有些意识到眼前这丫头肚里或许真有些墨汁，就刚才那几句问话，管中窥豹也能知道她至少熟读《老子》、《墨子》、《论语》等经著。
